海上鋼琴師

海上鋼琴師 The Legend of 1900

1998/Italy/120 min

Directed by: Giuseppe Tornatore

對我來說，《海上鋼琴師》是一部餘韻和後勁十足的電影。無論是四年前第一次看，還是如今重溫一次，感動依舊。

我喜歡1900這個名字，Nineteen hundred，叫起來格外逗趣，格外特別，跟名字主人本身的氣質一樣。嚴格來說，1900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，沒有出生證明，死了這世上好像也沒有因此少了一個人。他只是這浩瀚世界的過客，活在自己的世界裡，用雙手撫琴，在自己彈奏出的旋律間自得其樂。

電影採倒敘的敘事方法，從一名身材臃腫的男子到樂器行賣小號開始，殘舊的老唱盤吟出悠悠樂聲，那大概是1900留在陸地上唯一的東西。Ennio Morricone的配樂往往有一股讓人為之著迷的魔力。電影結束，旋律還在腦海盤旋，久久未散去。往後的日子再次聽到熟悉的旋律時，電影中的場景又會自腦海慢慢浮現。音樂，大概就是《海上鋼琴師》最重要的元素。

反正是虛構的傳奇，無師自通的琴藝雖是不合理的際遇，但也因此成就了往後的淒美故事。1900的童年很快就過去了，電影並沒有花太多篇幅在於刻畫1900與養父及其他工人的相處和情感上。養父很快就走了，從此的1900孑然一身，只有鋼琴的相伴，直到遇到了Max，在生活與音樂上因此多了一個知己。

鬥琴的那場戲實在太經典了，我甚至懷疑《不能說的秘密》裡的相似情節或許就是要向這部經典片致敬。1900完全發揮他的水平後，琴藝的震撼自是無話說，更酷的是他目送爵士大師下船時嘴裡吐出的那句話：Fuck jazz!

那艘船無數次地往返於歐洲與美國之間，1900就這樣未曾停止在這兩個地方之間的海上移動。每次船一停靠美國，船上員工與樂手總是忍不住上岸，在繁華都市匆匆停留。只有1900不為所動，依舊過他的日子，彈奏他的鋼琴。因此，二十幾年來，他一步都沒踏足陸地。很難想像，但那艘船就是他的全世界。

後來因為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，幾年前在船上邂逅的一名風笛手之女，1900萌起了下船的念頭。他整裝待發，戴著帽子穿著外套提著行李，踏上踏板準備跨出人生的一大步。此時，他停住了，在踏板上緩緩將岸上的紐約市掃視一番，突然就回頭返回船上了。那是他最接近陸地的一次，錯過了那次，他的餘生就注定在這艘船上度過，繼續顛沛流離。1900站在踏板上呆立半晌後毅然轉身的那幕，成為這部電影裡我最難以忘懷的一幕。是他最終沒有勇氣踏上陸地呢？還是他終究勇敢地選擇了這艘船？

陸上的景象千變萬幻，人口劇增、城市變遷、戰火爆發，這些大事都彷若與1900完全無關。他在烽火中依舊在海上彈琴，繼續往來歐洲與美國。直到多年後重遇Max，船身即將被炸毀之前，他才終於緩緩道出當年選擇回到船上的原因。此時整艘船已成廢墟，只剩兩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相視而坐，Max好不容易找到1900，正努力遊說他下船。1900向Max解釋他前幾年最終不下船的緣由，言語中透露那「船在人在，船亡人亡」的心志。

當年他停下來，不是因為所看見的，而且因為看不見的。

他看不見城市的盡頭。這首船的範圍離不開船頭到船尾，是有盡頭的。鋼琴上有88個鍵，他可以悠然在有限的琴鍵上，奏出無限的音樂。路上的世界卻彷若有著無窮無盡琴鍵的鋼琴，他不知道怎麼去彈奏它。

他無法捨棄這艘船，惟有捨棄自己的生命。

這生死離別之際的肺腑之談，成了全片最令人動容的時刻。

1900最後跟船一起消失在大火與灰燼之中。

這就是1900的傳奇一生。多麼美的電影，難怪四年之後重看，心裡還是悸動著。